[刀剑乱舞][烛压切][AU]Midwinter Spring
大家好我发个雷文就走
一发完结,实验产物,放飞之作。可能从各种意义上讲都会有点雷,总之阅读前请做好“这是个啥啊”的心理准备。
故事的时间线是五个季节:春、夏、长夏、秋、冬,“某季节’”表示同一个时间段另一人的视角。
不属于任何大陆,不属于任何历史年代。
预警:主要角色死亡
——————
【冬】
鬼魂消散之后,他也离开了。
揣着一沓小心折好的信,他已经从暮秋漫游到深冬,这期间,他又多了另一叠信,一叠越来越多的信。无数手掌在他面前坠落,残破,又在他的影子中进行生命的最后一次全力绽放,让掌心的温度渗入泥土,轻抚积雪下种子的睡梦。
一串脚印穿过山原,穿过森林,在圆形的地平线之间折返出一条终会带来色彩变换的曲线。
雪夜,投宿松林尽头村中。
先前他在林中露宿过,这寒村旅店再逼仄破旧,也胜过泥土松针的床褥,况且每间配有小暖炉,勉强挨过一夜不是大问题,或许还能迎来久违的安稳的梦。没有刺的、热带海水的梦。
纸钱无尽地俯冲,被拒于窗外后又再次起飞,不懈试探,而后它们卡在窗缝中,或黏在地上。它们等着一场仪式,即将到来的仪式,此夜的仪式。
【秋】
他似乎应召唤而来。
老翁一路念了很久,自己的儿子如何在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之际突然重病离去,本应鲜花簇拥而归,进门的却只有灵柩。
他只是点头,不语。
老翁还在继续,这是请他的目的:儿子的旧屋总有声响,起初遣人探看无异样,搜寻了整个屋子,发现一柜门死死紧闭,无论如何也不能拉开,可深夜那柜门的挣扎声仿佛鬼泣。请来附近有名的驱魔人,画符念咒仍无能为力,家人以为此宅不祥,只好弃宅而去。
他们终于来到了那阴魂不散的旧宅,庭前落叶久无人扫,门框比起更早的记忆中也褪色了许多。
老翁问他如何自信能解决有名的驱魔人无可奈何的问题,他答:“解铃还需系铃人。”
说这话时,右眼早已捕捉到窗内转过来一张写满惊讶的脸。
“您在这里等就好,不用很久。我走后就不会再有阴气弥漫了。”
【冬】
他梦中惊醒,左眼没有察觉到异常,右眼却瞥到隐约红光。
鼓声渐起。
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纸钱从四面八方射来,射向这村,这屋。如果没有门窗与砖墙抵抗,这人。而后,白色的旋风冲上天际,金色与红色紧随其后。
他检查了一下周围,暖炉没有翻,甚至几乎冰凉了,但空气好热。
【秋】
他打开门,鬼魂几乎冲了过来,迎面就是诘难一般的问句:“原来你没有死?”
“名义上是死了,至少那份失踪名单上一直有我的名字,但实际上我就在这里。”
他觉得鬼魂锐利的目光像要穿透自己,但他没有任何躲藏的意思,抬头迎过去。一时间,对方所有的情绪都涌入他的血液中:惊喜混着失望,掺有些许怪罪之意,接着是懊悔之后的平静。
鬼魂的嘴唇在抽动,眉头也是,半透明的脸似乎稍稍回暖了一些,酝酿许久之后终于呼出三个字:“太好了。”
“长谷部君,不用勉强自己克制情绪……”
“时间会扭曲记忆,不是克制,而是一个人在这空无一人的屋子久了之后就……只剩下结束时候的情绪了。”
【长夏】
我勉强睁眼,绿色和金色打着旋儿,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本能地去喊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属于一个听说已经死去的人。不,我明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就是活着也不可能在附近,可那些字还是从我的胸腔喷涌而出。
“大人,您还好吗,您怎么了?”脚步声和陌生的嗓音,都是复数的。
我……我之前在做什么?哦,对了,我看到自己身下的东西了。纸,上面爬着虫子,密密麻麻,断了腿折了翅膀的,我有碾死它们的冲动。看,它们还在爬,转着圈儿的,作法一般,它们对我的手指顶礼膜拜,它们不知道我的手要做什么……
如何杀死纸上的虫子?
火?不,这不行,我只知道这不行但原因……想不出。
那些声音又嘈杂起来,虫子变得兴奋了,如果他们能不要来管我,不要来吃我……
用火不行,我的衣服是无辜的,簪子是……有他的气味的,不行。我用……
我的手,我的手上有虫子的尸体……啊,刚刚我还在用笔,对,去造过虫子,从它们的窝中引出来……
我写过多少,这是回信吗,我终于得到回信了吗,他还活着吗,他能阻止虫子扑向我的眼睛吗,能阻止它们钻进我的瞳孔刺向我的脑吗?
他们把我架起来,他们竟敢!我带起那张纸,我必须亲自破坏掉它,掐断,扼杀!
“大人,这是您家里的信啊,您怎么能……”复数的声音连接着复眼,嗡嗡地。
嗡嗡地,逐渐远去,我感到沉重。
【夏】
“长谷部大人,南方前些天地震了,据说状况十分惨烈……”
我怔住。“你这消息确定吗?”
“千真万确。送信的人说,就是您经常寄信过去的地方,他亲眼看到的。”
心跳突然就像盘子摔碎后溅起的凌乱瓷片。我感受到自己很难不迁怒于眼前的侍从。
“打探一下收信人的消息,并且把这封信也送过去。这是命令。”
“遵命。”
墨水洇成孤岛。
【长夏】
再次睁开眼时,扭曲缓和了些。我这是躺在什么地方吧。
蛛网蒙住了我,但蛛丝可以一点一点抽去,总有剥干净的时候。可如果越用力反而越拉伸了它呢,反而让它膨胀成台风甚至星云了呢……
那天之后我往那里写了多少信,我也记不清了。有些石头沉入了大海,有些石头没了投出去的途径,有些甚至力气也枯竭了。急切的狂草的被泪水晕得不像话的和几乎揉到废掉的那些,在同一个箱子里收着。
我吹去蛛网上的尘土,却呛到自己,本以为这样会让抽离工作更加方便一些啊……
我们大概是写了很久,你来我往,一封去一封回,几乎没有间断,经纬成锦缎,可织了小半却突然脱力,经线隐去之后,再如何单方向倾泻都是无用功的徘徊。
但是看不到经线的末尾。线头如果不打结总是会分叉会拖出细丝,可是什么都没有,一下子就不见了。
现在连纬线也要断了。啊,我写不出清晰的整段文字来当做我的武器,尽管那张巨网怎样刺也没有用,它罩在人世间太多年了,他们也没有错,他们不知道不理解不听。
之前我应该是撕掉了吧?天,头昏脑涨的时候我竟然……可是我还一点有别的办法么……不想看到,不想接受,和一个灰色的女子结婚成家这种结局是对所有人的欺骗。但路就是往那里延伸的,同时身后的悬崖也在逼近。只能这样,只能。
有多久了?那个夏天的信纸已经变色,一年,还是更久,或者只是一两个月的事情?然而时间撑到我证明完自己能做的顶点之后,一切都珍珠一般散落了,而我所撕掉的那东西连我接住珍珠的碗也要夺走啊。看,如果只有一个灰色的女子被提来,我完全可以喝走,这也不费力,但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总会又一个总会被提来,总会还有下一个。他们只想赶我进那灰色的密林,灰色的密林上方是笑得最残忍的利齿和无数寒光的眼,而我甚至连刀也磨不出、剑也铸不来,我空有使用这些武器的技艺,甚至调兵遣将的谋略,但在这灰色的森林里我什么也发挥不出来。女子没有错,我若砍了她们才是我的罪过,可女子身上的细线我能斩断多少?罪魁祸首的黑影呢?或者如果黑影都是受什么支配的,那这剑该插进谁的胸膛?如今丛丛黑影已经扑来,淌着黑色血手从地上伸出,呼救一般,却捆了我,置我于众多灰色的女子脚下。我不怕她们,可是这寒气,就算我召集所有小虫命令它们排成蕴含最多力量的队列,也顶不住几时。她们的眼泪以后也会划过我的面颊……
有多久了……自我们分别之后?
【春】
“可是烛台切,等我带着一身的勋章回来,难道还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吗?”
他顿住,似酝酿了千言万语,然而只有一句:“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啊!”
“那还用说?你就看着吧,我会让你为我的功绩骄傲的。”
“可惜我……”他还想说什么,可仍然,“不能和长谷部君一起到北方,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你的事情也很重要!而且到时候在具体问题上你能用笔为我们争取来更多……总之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吗?”
我自信得很,披风高扬。当他的脸贴过来,当我感受到他口中的温度之后,我得到了低语的回答:“你说得都对。”
挥手之后尽管感受到了目光中涌动的炽热,我没有回头,我没有理由。
【长夏】
曾经竟然那样信誓旦旦过,一旦分别才知道桃园之外尽是泥沼。只要踏出一步就永远在沉没的途中了。可是,可是热恋的人怎么愿意低头看脚下?热恋的人连脚下都是绵延开去的芳草野花……
已经有那么久了啊。
回忆所有的春日都会让我身体变轻,可我现在终于窥见了树荫下的隐忧……临别之前全部肯定的回答是否只是为了让我安心而已?
回信……回信也是即将入海的河流,而我则自山崖倾泻而下,直到……上游被截断。
或许我没有头昏脑涨,那时我反而最清醒,所以我撕碎了,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去写违逆的句子。句子顶什么用?地毯都铺好了,早就铺好了,在我离开家之前一切都商量好了,他们会把我的脚按上去。句子顶什么用?
回不去了。
长夏结束的时候,我一直在路上。我知道这路通往所谓的家乡,人人都知道的人人都渴望的方向,但我在岸与岸之间,不属于任何地方,溺得更深。
“长谷部大人,您一定挺住啊,再过几天就到了!人们可都在盼您回去啊!”
苍蝇的生命力真是顽强,不像草虫,可草虫虽然此起彼伏,却没有蝉鸣那样聒噪,更没有苍蝇的黏稠。
我取下簪子,它和从前一样锋利,金色的闪光鼓动得我呼吸急促起来。
草虫最后再唱几日,就是秋天了。
【秋】
鬼魂的声音变得嘶哑了:“我逐渐想起了一些,多亏最后还是见到了你。否则节会越缠越死……”
他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第一反应是用身体的温度安慰对方,但手伸过去抓了空。
“我死前嘱咐随从务必把箱子带到这房间,他们却擅自开了箱子,读完之后把信纸全都烧毁,不然我也不会出现,更不会一直徘徊在这里。”
“可柜门又是怎么回事?”
“幸好我将一些信分别藏在不常穿的衣服里了,它们被带回来之后没人看到,就锁在那个柜子里。”
“你真的一直在等我啊……”他垂下头,又抬起,“可如果我没能爬出来呢?”
“那百年之后,若这房子在暴雨中塌了,我就真是野鬼了……”
“如果没有地震就好了,可那样我就不会拥有看到鬼魂的能力,但仍然是如果没有地震就好了,那样你现在就是鲜活的,我能伸手碰到的,能呼吸到你的心跳的……”
“所以讲讲你的故事吧,从你寄出最后一封信到走进这个院子之前。”
【夏’】
一个人在尸体堆中醒来
冰冷,剧烈疼痛,空洞
一个人右眼突然能够看到包围自己的亡魂
长大的嘴,祈求的神情,伏地,求助
一个人决心利用新能力创造价值
被猜疑追上,甩开,再捕捉到
一个人接连与亡灵交涉
接下请求,例行公事,拿到报酬
一个人四处问路打探消息
在大道上,在河滩,在城门下
一个人听到了死讯和更多灵异传闻
月光清幽,树影伸长无数手臂
一个人踏着老翁的脚印沉默不语
一个人从落叶中起身,失焦
一个人
一个人现在站在你的面前
【秋】
“你走了几年才到这里?”
“我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了啊。长夏真是漫长的季节,白天和夜晚都是数倍,初秋也是,只是白天和夜晚的时间此消彼长……可这也仅仅是猜测。一日应该是怎样的,早就忘记了,可能连同在尸体堆中醒来之前的概念全都被赐予我新生的存在夺走了吧。”
“长夏,漫长的……我却觉得这里仿佛凝固了,我说我会一直等,似乎也只不过是一日的延伸,太阳从来没有重新升起……”
“下一次日出已经不远了,到那时候……”
“是啊,我该走了,你一定还有什么没说,但我知道你有办法再联系到我的,在下一个春日之前。”
“我会一直写信给你。”
在下一个春日之前。
他看着人影退回柜中,柜门合上,柜子晃荡了几下,再也没有声响。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已经处理完毕,您大可放心。”
“不久不久!我这烟还没灭!多谢这位先生啊,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还有报酬……”
“这不重要,您的儿子还记得我,这就足够了。那么,我告辞了。”
知晓了大方向后,他戴上帽子,向北行进。
【冬】
门缝里闪着光,跳跃的。
他右眼的目光越过那红光,看到乳白色半透明的新生鬼魂升起,穿过天花板,在夜空中慢慢缩成一个个白点,最终汇入平静的银河。
借着光亮,他取出所有两沓信,展开。
我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写下来了,从最开始到现在,曾说出口的和沉默的,你马上就可以收到了。他想。
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是鼓声,是敲门声,是钟声,是……
该上路了,烛台切光忠先生,他在等你……
他模仿着窗外的天神,将信纸全部抛出。
他打开门——
【春’】
在学校的第一个春天,某日,他本想去山上看去年埋下的花种有没有发芽,顺便在空地里享受一下暖风中触手可及的灵感,接近目的地时却听到风被利器划过的声音。仿佛陌生世界的音乐,清澈的、水的弹拨乐器独奏。
花苗长势喜人,他却面向另一个方向,看怔了。
刀挥得几乎看不见踪影,只见黑色的下摆飞舞,衣角金色的扣子闪光。
他忍不住鼓掌,那人突然停下,本面露愠色,可在他眼中连这微颦的眉也都在吸引他继续往前走。
“真是太厉害了!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那人表情缓和了一些,把刀收回刀鞘:“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长谷部,你呢?”
他伸出手:“烛台切光忠。我在空地的边上种了花,明年就能看到了。”